第二十八章 備戰

武田家的動作，把水搞得更混了。

正如竹中重治之前所猜測，信長不要面子了。他直接命令柴田勝家放棄在越前抵抗全民皆兵的一向一揆，直接退到了金崎城，織田軍只守越前的港口和前進到北近江﹑若狹的通道。

不只如此，信長還抽調了各方面的軍勢到岐阜去準備與武田軍的大戰，當然信長這樣的做法大大削弱了對其他方向的力量。這是不可避免的，因為信長需要的是集中力量，以求在這一戰中打斷武田家的氣運……

夏天快要結束，秋天即將到來。

岐阜城的評定室裏，信長召開了一次比年初更為盛大的評定會，除了一部份有必要任務在身的家臣之外，所有織田家的家臣都來到。不只如此，連家臣的家臣也被信長要求全數出席。

在最上首位置上的是信長，其次左首是信忠，右首是林秀貞，接下來才是阿犬等人。雖然阿犬本人對於位置是沒什麽感覺，不過她發現那些在下方極遠處站著的幾個家臣都似乎對林秀貞坐到阿犬之上很有意見，看到了的前田慶次郎更是想要過來把林秀貞拉下來。

當然他的行為還沒有開始就被同僚們阻止了，赤瀨兄弟﹑吉田重綱和織田信昌硬是把他拉住，而竹中重治和陳思聰則是在旁對他說道理。

不過在郡上織田家之中，還是有著跟前田慶次郎相似，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現時身份是阿犬與力的大野城城主佐治玲，當信晴﹑信義和信正不在的時候，作為織田家二代家臣中的大姊頭，卻沒有半點自己不是楞頭青而是領頭人物的自覺，同樣想要上前把林秀貞拉下來，幸好井伊直虎先一步反應過來攔住她。

要是真給前田慶次郎和小玲在這裏上演全武行，那就算阿犬跟信長的關系有多好，對小玲有多疼也沒用，懲罰極重是一定的。

其實織田家中各人都習慣了阿犬手下那群牛鬼蛇神，一個比一個麻煩，主持秩序又是事件主角的林秀貞雖然無奈，但還是大方地不去追究。

林秀貞知道自己的位置並不穩固，是極不穩固才對，他雖然名義是筆頭，可是實際中除了老臣如柴田勝家﹑佐久間信盛等人之外，就沒有多少人會真的把他當成是家中的權威。不過信長好像對此沒什麽感覺，還是一直沒有將林秀貞撤下去……

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這就是林秀貞現時的處境。

當所有家臣都到齊之後，信長和信忠兩人同時出現了，更是直接點出了主題——

「這戰必需打敗武田軍，不能讓武田勝賴完成對於武田家的完全控制！」

在這場評定開展前的一個月，號稱三萬的武田軍已經出動，更是連破三河國內一些回收了沒多久的小城，更甚的是昨天傳回岐阜的情報裏，表示武田軍已包圍了長筱城。

這一個月裏，德川家康多次傳來急報，請求信長馬上派出援軍。

半殘的德川軍打不過武田軍是肯定的。即使當時出現了野田崩，令武田軍退回去也是一樣，因為德川家在三方原之戰裏的表現是負值。這個亂世中，除了對手武田﹑北條之外，沒有人會為德川家的表現點讚。

織田家中不少武士都肯定一件事：如果半個月之內，德川家沒有得到援軍的幫忙，他們就會完全崩潰。

事實上不是信長不想提早派出援軍，而是調動軍勢並不是那麽輕易，尤其是要抽調那些正在對峙防線裏的軍勢。這時給信長的命題就是——如何在不影響現時局面的情況下，抽出最多的軍勢呢？

反應遲緩是必不可避免的一件事。

不過信長也不是沒有任何表示，他為了彌補德川家在三河國內的損失，直接給了盟友德川家康大量的金錢，以求穩住這位盟友。

信長與德川家康相識了近幾十年，很輕易就抓到他的弱點——財迷。

雖然德川家家臣都一直稱讚德川家康很節儉，可問題是節儉之後呢？存的錢到哪去了？

事實上不管是信長還是其他大名，就連一直有收集德川家情報的阿犬都不清楚德川家康把錢存下來之後，到底用在什麽地方。

不見德川家足輕的裝備有明顯增強，除了本據外三河國大部份城池都有著欠修的紀錄，家臣的家臣實力並不出眾等等。

第一條說明德川家康沒有把資源投入到軍備之中，第二條也是德川家一直被北條武田兩家打穿防線的原因，至於第三條……

家臣有錢了，才有能力招更好的家臣。只有像信長那樣大方，家臣才有了培養有能力人才的空間。先不說阿犬那奇特管理方式的，只看羽柴秀吉﹑柴田勝家﹑佐久間信盛等人的家臣團，就可以發現他們手下也是人才輩出的。

話說回頭，正是因為信長手下家臣有這麽一大群的人才可以使用，才使得織田家可以快速成長為天下的霸主。先是在軟實力輾壓那些有著傳統和底蘊的名門，在得到硬實力之後，迎擊那些曾經可怕得不能直視的強敵。

也是信長現時能與武田家決戰的底氣。

這一次的評定不只是動員前的造勢，也是信長一次對於家臣的評定，原因在於他提出了要一戰擊落武田家氣運的要求。

在聽到信長讓家臣他們提意見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有點兒搞笑，因為信長平常都不怎麽在評定時聽意見。事實上在阿犬來到岐阜之前，就已經跟竹中重治﹑織田信昌等家臣討論過這一戰可能出現的情況細節，心裏已有定案。

評定室裏當然沒有人提意見，反正信長很快就會拿出方案，可是這一次卻令大家都楞住了——

「竹中重治！你來說一下自己的想法吧！」

本來在發呆的阿犬微張了嘴，先是望了一眼信長，發現他並不像是在說笑。

「十六騎的竹中重治！」信長重重地敲了三下身前的塌塌米，有點兒不耐煩的樣子。

這時阿犬向臉上現出點為難的竹中重治點了點頭，示意他不需要有什麽顧慮。竹中重治也點了點頭，開始侃侃而談……

「哈哈哈哈——」

信長在聽竹中重治的話時就已經展露出笑容，因為竹中重治的提議與他的設想十分接近。在竹中重治說完之後，信長更是一陣狂笑。不過這不是嘲諷，在席的大部份人都看得出，信長很喜歡竹中重治的戰術。

——在設樂原上布置鐵炮陣，並與武田勝賴進行決戰。

「主公，這個計劃在事實上並不可行。」

「何解？」信長收起了笑意。

說話的人，是一向冷靜的佐久間信盛，近幾年他好像有一種令人不怎麽喜歡的氣場，總是對信長澆冷水。

「第一，武田勝賴不一定會與我軍決戰；第二我們沒有時間在設樂原上建構那麽多的工事；第三，本家的鐵炮真的足夠在設樂原上鋪開陣列嗎？」佐久間信盛指出重點。

信長皺起了眉頭，他是清醒的，雖然佐久間信盛的話不合他心意，但事實上提出的那些重點都十分正確，以騎兵作為主體的武田軍，於機動上有更大的優勢，他們真的不需要到織田德川聯軍準備好的戰場上進行決戰。

「在鳶巢山切斷武田勝賴的退路。」阿犬幫竹中重治解答，因為他在本家的身份明顯不到。

本來在低聲討論的織田家家臣們都眼前一亮，靜下來望向說出這句話的阿犬，因為她說的這個的確是個好方法。

「工事建構速度的問題要如何解決？」佐久間信盛又問。

「飛驒工。」阿犬說道。

飛驒裏能打能斬的人沒多少，就算是武士階層的都瘦瘦弱弱營養不良的樣子，別說是平民了。這裏唯一多的木匠，而且多得離譜。

本來阿犬也不怎麽在意，信長要人又或是要修城的時候，就把人招去打工。不過如同郡上織田家總管的織田信昌卻註意到這方面，然後更是在半年前抽空進行了整合，再用重金挖了羽柴秀吉的墻角，把建築一夜城﹑重整長濱城的工頭木工二十七郎招到手，組成了一隊實力過硬的建築及工事大隊。

聽到了佐久間信盛的發言，認為自己在築城方面有能力又有心在信長面前表現的羽柴秀吉抓住機會插話問道：「飛驒工真的可以在兩天之內完成嗎？他們有這樣的經驗？要知道這計劃——」

「啪！」

阿犬右手一拍，將面前放著茶杯的木幾拍碎。佐久間信盛的問題是對事，所以阿犬沒什麽反感，可是羽柴秀吉的提問卻不是。

整個評定室為之一靜，只有林秀貞沒被影響，立即命幾個下級武士換過阿犬面前的木幾……

阿犬先是瞄了一眼被嚇呆了的羽柴秀吉，再看向信長，沈聲問道：「現在是什麽人都可以質疑我？」

信長明白了，立即板著臉向羽柴秀吉叫道：「猴子立即向阿犬道歉！」

「是在下錯了，請美濃守大人原諒。」羽柴秀吉立即土下坐，就像以前那樣恭謹。

阿犬冷笑了一聲，這是自藤堂高虎事件之後第一次在面對面時向羽柴秀吉發難。就算不怎麽關註織田家內部的她，也可以感覺到這頭山猴子的野心。

因為阿犬由信晴給她的書信中得知，羽柴秀吉正一步步在清洗但馬，安插大量自己的人，很明顯他的野心漲大了，即使現時的姿態很低，但阿犬也可以肯定，他已不再是以前那個在她面前不敢有任何動作的小者了。

「知道錯就可以了，咳咳，接下來……」

阿犬撇了撇嘴，這是警告，不只是警告不安份的羽柴秀吉，也是警告那些想學習羽柴秀吉的人：別再打什麽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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